自画像
【资料图】
（7首）
□田 禾
自画像
曾经梦想当一名三国里的英雄
有一腔热血，有一身虎胆
可最终没有倒在英雄的路上
年轻时在村里耕田、种稻、割麦
我肩挑日月，干着体力不支的农活
种下去的庄稼总是赶不上季节的速度
在一个风雪交加寒冷的冬夜
我走出村庄，跟着一条长江奔来
途中的风雪不断修改我的前程
后来我去城市的工地上搬砖，扛水泥
整天吞吃着灰尘，灰尘也吞吃着我
晚上对着半轮明月写诗
在体制的三十年，我用灵魂耕耘
如耕耘我四季轮回的故乡
到老来了，还在写一首无用的诗
等一个没有的人。现在身体被岁月
磨薄了，发胖的部分是多出来的毛病
习惯了过一种寂寞的生活
黄昏我数着城市的灯火
风在我人生的秋天数着黄叶
楚 剧
戏在一阵急促的锣鼓中启幕
县太爷习惯敲着惊堂木
书生总是在潦倒失意时，遇上
员外的女儿，青衣挥舞长袖
对有情郎一见倾心，一旦海誓山盟
就要海枯石烂。赵琼瑶四下河南
是被逼的，陈世美不认前妻
遭人唾弃。甩袖，念白，跪唱
楚剧里的悲迓腔（一句长腔
或拖腔），让台下多少人哭
摆一张桌子就是江山
英雄总是在民不聊生时出场
挥动马鞭就是骑上了快马
穿云彩，架长风，怀剑气
一剑能挡百万兵。千军万马杀来
城内杀成一片血海
后面喊一声：看剑！看戏的人
眼睛一眨，不觉，换了朝代
生旦净末丑轮番登台
只要穿上戏服，立即进入了角色
演员一亮相，死人就活了，关公提
着青龙偃月刀，曹操败走华容道
少年登上舞台，挂上白胡子
就自称老朽了。主角和配角
都是戏中人生，所有唱戏的人
只不过是把昨天重复了一遍
戏里的过错不要算在他们的头上
中秋月
今夜月色真好，人类共一轮明月。
只有中国，只有炎黄子孙，
在过同一个中秋。八月十五这日，
中国的月亮，真圆。
晚上，坐在故乡的篱笆院里。
一家人坐在一起，围成一个圆，
围成比天上还要圆的月亮。
这才是全家人想要的中秋月，
这才是今夜最美最圆的中秋的月亮。
村东头的一棵树
村子东头的一棵树
树干略粗，叶子细长
在夏天绵延着绿荫
树下留下了匆匆行人的
脚印。一个锄地
的农民，从树下经过
水罐挂在锄柄上
猎人从树下走过去
回家卸下肩头的猎枪
这是那年开春五爷栽下
的一棵树，三十多年过去
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
身体刻满了岁月的年轮
树在风雨中挣扎着生长
根扎在一片贫瘠的土壤中
枝条伸到了老屋的房顶
旁边一条蜿蜒向上的路径
一直通向后山的山谷
春天茂密的树冠上，长出
嫩绿的枝叶，开着整齐的花朵
夏天，树叶越来越浓密
一片树荫在缓缓移动。秋天
的树叶落进村庄的河道
落在荒芜的光阴里
冬天的树稳稳站在风雪中
路有时站不住了，就弯一下
风站立不稳，是因为它
自己把自己吹歪了
春 天
这泪水洗过的春天，还是如期而来
花朵如美人经历乱世
滚滚雷声在为新冠病毒送行
春雨淅沥，记下了悲伤
一堆残雪躺在春天里，久不融化
但寒冷挡不住春天的萌发
芦苇在春风里催生
草与草伏在地上相依为命
最值得“用疼痛记住的春天”
一朵朵桃花被咬出血来
谒钟子期墓
你像高山一样站起
像流水一样躺下
对音乐，你与伯牙
两个都是远古的高人
山是弹奏流水的竖琴
流水是山的知音
伯牙为了赴约，乘舟而来
但斯人已去。墓旁
松柏的枝条在风中摇晃
仿佛做了一个伯牙摔琴的动作
汉江是一根永远弹不断的琴弦
再高的山再长的水，都立在弦上
黄鹤楼
黄鹤楼耸立在蛇山之巅
于白云苍茫的水天浮起
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黄鹤
做一个凌空欲飞的姿势
它是一座楼的身体
但有一只鹤的心脏
有一颗诗歌的灵魂
呼吸着一条大江
用翅膀小心地护着一座城市
登楼，骑鹤直上，脚底
生风，楼顶上停着白云
楼一层一层地上升
黄鹤正飞在归来的路上
低处的长江烟波浩渺
风的梳子梳着流水
编钟在第三层敲响
历史在这里留下了回声
登楼，我索性留一层不登
我始终坚信，总有最上一层
人永远不可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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