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文学,全文5k+刀子。

1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天和地融成了一片灰暗的区域,分割不开,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往前流,世界都没有尽头。

我只记得那一日,在民政局门口的分手,他宁愿被淋个透,也不想再接过我的伞。

我们到此为止了。

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和他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走进婚姻的坟墓。

是的,我和安欣离婚了。

那一日,很多对新婚小情侣挤在一把伞下,被淋得大声尖叫,走进民政局登记结婚。只有我和安欣,逆着小情侣的方向,脸上是和他们截然不同的表情,走出门。

我知道他和李响好过,但李响牺牲了,牺牲在了06年一个灰暗的天气下,和今天差不多,只是没下雨而已。

他最终选择的结婚对象是我,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死去的李响永远活在他心里,永远不会犯错,永远不会和他吵架、让他生气,甚至还会在时间的磨铣下愈发光亮,越来越耀眼,直到变成白月光,永远挂在他的心头,不可替代、不可消去。

我凭什么和李响争啊,说句难听的,我拿什么和一个死人争。李响他死了,但至少死得干净,而我活得肮脏。

2

事情的导火索是前两天,我给家里添置了好多新家具,安欣一回来就骂我。

“张彪你干什么?你钱多啊!”

我有些难为情地笑笑,“这不是,快过年了,把旧的家具换掉点,新年新气象嘛。”

他很生气,“那些旧家具又不是不能用了,换什么换!节俭知道吗?钱多得没处花可以去捐了!”

我连忙认错,“知道了知道了,别生这么大气啊。这不是想提升提升我们家的生活质量嘛......”

安欣看我了一眼,眼神里失望的意味很重,“物质生活的质量没什么好提升的,勉强过活就行,多提升提升精神生活才是真。”

我赶紧点头应下,表示谨遵教诲。

安欣脱下外套,脸上满是疲惫,应该是工作上又遇到事儿,整天烦得他,头发都白了好多。

我看着也是心疼得说不出话,所以才想添置点新家具,让他工作上累了,至少在家里能呆得舒服。

他一边走回房间,一边嘴里嘀咕了一句,“如果是李响,肯定不会这样吧。”

很轻,我现在知道他不是有意说给我听的,甚至不是有意说出声的,只是小小地抱怨了一声,但我当时就完全被点燃了。

“安欣你什么意思啊?我的好心全让你当驴肝肺了呗!我换这换那还不是为了让你过得舒坦点,现在怎么的,还要拿我和李响比是吗?”

或许是男人的自尊心,又或许是嫉妒李响在他心里的位置,还或许是接受不了这么多年他一直忘不掉李响。

总之,我那时候非常不理智,就追着他问,问他,我和李响、他到底爱谁。

多年以来,我深藏在心底的那份自卑,都化作了无妄的怒火,全在那天发泄了出来。

说到底,就是我怕自己比不过李响,怕安欣从来没有爱过自己,怕自己只是一个李响的替代品,甚至还是质检不合格的那种。

安欣直面着我所有的怒火,沉默不言。我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堆,安欣一句解释、一句反驳都没有。

我害怕了,害怕他是真的没有爱过我,哪怕一丝,不然,他为什么可以这么不在乎,为什么一句辩驳都没有。

越是害怕,我就越是生气,火从心底起,我一把就将他抵到了墙上,一口咬上了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几乎粗暴地冲撞着他的唇齿咽喉,恨不得到里面去看看,看看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看看他到底爱不爱我。

我松开了他,发泄完了的我冷静了不少,抬头一看他,还是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嘴还微张着,双唇轻轻颤动着。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等了半天,还是一言不发。

我再度抬眼,撞入了他的眸中,那里面,尽是失望,深潭般的存在,一眼看不到底,看得让人绝望。

我没辙了,看来他是真的不爱我。

行了,那我也别死皮赖脸地缠着他了。

“安欣我们离婚吧。”

他终于有反应了,可却是在我最不希望的时候。

我看着他瞳孔猛地睁大,又瞪向我,然后咬紧了下嘴唇冷笑出声,眼角边两行清泪飞速挂下来,快得我还没有意识到他哭了,他就转身进了房间,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还咯嗒一下子反锁上了。

我突然意识自己冲动了,可好像已经晚了。

几分钟后,手机上弹出来一条短信,“好,那就离婚。”

安欣发来的。

我又听到从房间里传来细碎的哭声,很小、很轻,却和一根根针一样,一下一下、扎在我的心上,挺疼的。

我知道我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直到我们两个人站在民政局的门口,我才想起来要道歉、想起来要挽回。

“安欣,我那天说的话不是认真的,我们能不能......”

“可我是认真的。”安欣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到嘴边的话噎住了。

换以前,我和安欣也吵架,但每次只要我打个马虎眼儿,笑一笑,事情就都过去了。

但现在,我说不出来了,因为安欣说他是认真的,那他一定是认真的。

我也只能认了,毕竟,离婚的事,是我提出来的。

我就特别后悔,我们为什么没有好好说话,把话讲开了呢。但我这张嘴,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都讲不出什么好话。

我不能清楚表达我的那份爱意。最后,我讲了违心的话,他便随了我的意。

3

晚上雨停了的时候,我自己走在林荫道里散心。

凉飕飕的晚风吹过来,显得正合适,我离婚了啊,好凄凉,不是么。

刚下过雨,空气里的尘土也被洗了个干净,今天的月亮就看着特别亮、特别圆。

月光就在树荫之间透过来,在我身上打出深浅不一的斑驳。

我抬头看着月亮。

那不是属于我的月亮,但有一刻,月光确实照在了我的身上。

00年那会儿,我知道自己嘴欠,可那都是喜欢啊。看着安欣得意的小模样儿,我心里痒痒得紧,张嘴就想怼他两句,说的话连脑子还没来得及过一遍。

李响和安欣在一起了,我表面看着不在乎,心里却是说不出地闷呐。

那天李响下楼梯,我还酸他,“响哥,真会交朋友啊。”

李响还拍拍我肩膀,劝我来着,“不准确,是战友。少贫嘴,你也会有的。”

要不然怎么该李响有对象呢,就我这张嘴啊,我自己也清楚,学不来他呀。

后来吧不知怎么的,他俩分了。也不知怎么的,工作上我和安欣配合的机会就多了,一来二去,我们关系还熟了好多。

我还照常怼他,李响的满分答案,我是一点没学啊,也不对,他们都分了,应该叫前车之鉴。

我也不知道,我和安欣的关系,到底会走向哪一方,结果稀里糊涂,捡着了个大便宜。

4

李响死后,安欣被调到了交警大队,后来又去了宣传科。我呢,接替了李响的位子,当了刑侦支队支队长。两个人都不在一个办公室工作了,但好歹还在一个单位啊。我每天就开着车,和他一起上下班。

我们俩白天工作已经累得要死了,晚上到家基本上就是洗洗直接睡觉了。上下班那段车程,是我们为数不多,能有闲工夫聊聊天、谈谈心的时间。

再有些年后,他忙得要死,虽然上班还和我一起,但下班就是一个人到老晚才回来了。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少了一半,说得话少了,沟通就容易出问题,隔阂就生出来了。

我们俩,甚至没有00年那会儿亲密了,我连怼他的机会都少了。

有的时候,你看我,我瞪你,一个礼拜,两个人同床睡,都说不出三句来。

我甚至都没意识到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

所以说啊,痛苦不是最坏的事情,麻木才是。

痛苦,至少还有情感反馈出来,最坏的事情是你对生活麻木了,意识不到痛苦,痛苦却永远跟随你。等到幡然醒悟,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我和安欣离婚后没多久,省里来了专案组,安欣被借调去,当了专案组的副组长。

有些行动需要刑侦支队的配合,我和他时隔多年,竟然又重新在一起工作了,却是在刚离了婚、我和他再无关系的时候,我什么身份啊,只是同事啊。

我是觉得很尴尬的,当然也是很苦涩的,但安欣似乎没什么感觉,还是该说说、该做做,完全就是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同事,和00年的他一个样儿,但我却和00年的我不一样了,我再说不出那些嘴欠的话了。

5

在一次抓捕行动后,安欣把我叫住。

“手机给我。”

我久违地对着他笑了笑,逗了他一句,“怎么?你手机没电了。”掏出手机递给他。

“密码。”

我咽了一口口水,“你生日。”

这其实也不是我还惦记他吧,只是用习惯了,忘了改了。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去看着手机,解锁了之后一通翻找,微微摇头。

“另一部。”

我一惊,有些愣,“什...什么另一部?”

他看向我,字字句句地说道:“你、给、唐小龙、通风报信的、那、一、部。”

我慌了,“为什么就是我啊?”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这次行动,目标是唐小龙,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我还不肯就此承认,继续嘴硬,还颇有那年和他争辩徐雷案的影子,现在想想也挺感慨的。

“诶凭什么就针对我啊!你们专案组内部自查了吗?再说你有证据吗?”

安欣的眼皮一垂,遮住了他眼底对我的失望。

“我手上有一本账,记录了唐小龙打在你账上的每一笔款项,你现在要看吗!”

我自知已无可抵赖,没再说话。

安欣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很遗憾,你没有通过考验。”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拉开夹克的拉链,从暗兜里拿出了那部手机。

他把手机拿过去,“密码。”

我扯了扯嘴角,“我生日。”

他没有一秒的犹豫,甚至比输入他自己生日的时候还要快。

我突然有些释怀,悲凉又勉强地笑着,“会怎么处理我啊?是记过,开除,还是,判了?”

他无奈地摇头,“这个不归我管。”

我再度笑笑,朝他伸手,把我两只手的手腕露出来,“上铐吗?”

他看看我的手,又抬头看了看我,最后还是把头扭开了,“今天不用,先配合调查。”

他就这么朝前走去,似乎是不想再看我,不愿意再施舍给我任何一个眼神。

我就是个罪犯,虽然没上铐,但心已经被他押着走了,身体跟在后面,就害怕他回头,露出一个要将我审判的目光。

6

审讯室里,我知道我和他再没可能了,以后也再见不着了,但就是,还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审问不是他的活儿,他不会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肯定,就觉得,他会在外面守着,隔着墙,看着里面的我。

我撒泼打滚般地哭喊,拍着桌子叫他的名字,想让他进来,再陪我说说话,越久越好,那些日子以来,把本来下班车程里少说了的话,都补回来。

我觉得我真的是滑稽完了,像个孩子一样哭闹。

他要能来的话,我的行为再可笑也没关系。

他果然在外面守着呢,他推门进来。

“你叫我做什么?”

我哽咽了一声,“突然换了位置,有点不习惯。”

安欣却似乎很生气,他瞪着我,“抓自己人、审自己人,我什么滋味儿你体会过吗?”

我被他一训,不由得还有点委屈,“我就是...就是想找个熟人说说话。”

我没有用其他字眼,因为我俩已经离婚了,除了同事以外没有别的关系,非要形容,只能说是熟人了。

安欣叹气,无奈走了进来,随手把门关上,走到桌子前,“多大人了还哭!丢人不丢人?”

我被他骂着,心里反而多了些宽慰,时间就好像是回到了00年那会儿,我怼两句他,他也得回敬两句我。

我看到他侧头对着两个专案组组员说了句,“我先陪他会儿。”

我忽然觉得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了解过安欣,或许他有点爱我吧,或许他爱过我吧,对吧,他分明是爱我的。

他在我对面坐下,“可以说吗?”

我点点头,开始交代我知道的一切。

审问进行到最后,他问了我一句,“你现在后悔吗?”

这不像是他出于工作层面的问题,倒像是,对于我和他,生活方面的诘问。

我觉得“现在”这个词,是包括了过去及未来的。就比如说:“我现在要走了。”

我过去就后悔啊,后悔没能在李响成为他的白月光前,进入他的心。

我未来也会后悔啊,后悔自己才发现,其实他心里,也是有我的位置的。

我现在就更加后悔了,后悔没能站在他身边,成为那个,陪他走到最后的人。

但这些我当时没想明白啊,也讲不出口啊,只是笨拙地点了点头。

他起身要走,打开门就要出去了。

我叫住他,“家里那个新柜子的左手边第二个抽屉,有一个U盘,里面是唐小龙和高启强的一些犯罪证据,你应该用得上。”

他动作僵硬地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冲他笑笑,“你不是一直拿我和李响比吗?其实,我思想觉悟也挺高。就说,我能不能痴心妄想,也当一回你的白月光。”

安欣他根本没有拿我和李响比,都是我自己臆想的,但我就是不服气啊,在心里位置这一块儿,不能输了呀。

其实我早就了解到李响牺牲前在做什么、他为什么和安欣分了、他为什么会牺牲,这些我早明白了。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和李响一样,做安欣的战友,站在他身后、支持他。

所以我就这么做了,我也算是学了李响的一半儿吧。

只可惜,满分的一半儿,还是不及格。

我努力撑住我嘴角的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落魄,不想让他为我难过。

我看到他眼眶里满是泪花,眸中闪动着光亮,那个,就是他眼里的月光吧。

我的痴心妄想,现在是美梦成真了。

他捂住嘴闭上眼,连忙转过身去,就要逃离这里。

我说:“安欣,大胆地往前走吧!”

他背对着我,身形停顿了一下,还是关上门离去,锁住了最后一丝来自外界的光。

办公室里,安欣伏在案前写着材料,而我呢,我在回忆里、坐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有事没事,再怼他一句。

End.

对不起,私心给彪子改动了一下,让他不是收受贿赂、通风报信的血雀了,而是和李响一样,替反派做事、收集他们的犯罪证据,只为了能让京海的天再亮起来。就觉得,彪子不该这么糊涂,他应该是安欣的战友的,应该和安欣一起、并肩作战的。我希望彪子的人设能再立起来一些,而不是扁下去。精卫填海,填也没用,没有也填,虽然结局依然不好,但他也尽力去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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